老翁垂钓一头鲸

《少年的你》败北.

【1】2011 安桥市

    时针又往前挪了一刻钟。刘北山换了几次站姿正四处找椅子,他瞄到一张塑料椅刚要走开就被喝住:“去哪!”他回头笑着,依然把椅子拉了来:“我坐下听讲杨警官。”说罢大剌剌地一坐,抬手示意他可以继续。

    杨启升撇过头,憋了口气似的手里的笔一下下杵着桌面。空气黏腻而潮湿,绷得紧紧的领口渗出汗渍。

    “我说警官,他必须要赔偿,我这是最新款的手机!欸疯4你知道吗?苹果手机你知道有多贵吗?这个人,”他指着一脸无谓的刘北山,“偷偷摸摸就把里面的零件全给换了!我跟你讲,这手机里里外外全是国外的配置,得好几千块钱呢!”

    杨启升摸摸眉头,刚要开口,刘北山悠悠插话道:“哎,大叔,你让我修手机的时候可没说什么苹果香蕉的,你那什么外国货我也不知道哇,那你的零件有问题我可不得给你换吗。我说大叔你八成被骗了,手机就是一夏普,而且还是二手的。”

    他诌得有条有理,顶着一张带淤青的脸眼神一点不见躲。报案人气得结巴,杨启升闷火待发:“你给我闭嘴!”刘北山撇嘴,噤声。

  “这位先生,因为你现在没有发票也没有其他证据证明是他弄了手机,而且隔了半个多月了……”杨启升有些气短,电话铃赶在一起,杨启升耐着性子接起,头两句还试图安抚一下这边不依不挠的报案人。

    刘北山挠着脖子,想打哈欠却扯到嘴角的伤,瞄了一眼时钟,不等他找托词杨启升先他一步站起来,刘北山留意他脸上罕见的表情,大概又是哪家的狗咬伤了人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了,我马上带人过来,请一定要保护好现场。”

    刘北山起身。见他们两个人都要走,报警人抱着公文包来拦,刘北山闪过,杨启升也面色匆匆,叫了个小职员出来顶,报警人咿咿呀呀喊了两声,刘北山头也不回走了,两辆警车鸣笛从身边驶过。他慢慢晃到校门口,与往常人头攒动的场面不同,下课铃早就打过了大门还没有松动的迹象。

    他顺着围栏绕到操场后头,隔着草丛看人群层层叠叠,警灯在最外头不停地闪,楼上走廊也黑压压一片人影。广播开始哄散人群,人流缓慢褪去,中心地带被空出来,单剩下一个女生,久久地定住。

    警察方准备拉封锁线,刘北山单手攀上围栏,仍未看清楚地上的是什么。有人把那女生拉走,他走回大门口,早有人等在人行道上。

    扎着小辫的刘北山在人群中着实惹眼,一身格子衬衫松垮地套着,领口歪斜露出脖子后面青色纹身,周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。明明他才是在清一色蓝白校服中唯一的异类,可奇怪地让方圆之内沦为背景。

    旁人让开道路,可还忍不住侧目。等待的女生不自觉地扭紧书包带子,他停在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,故意忽略四周若有似无的目光,女生开口道:“走吧。”刘北山不作声,女生转身走了他才跟在旁边。

    “我们学校有人跳楼了。”走出一段路女生尝试跟他搭话。她想看他的表情,又不敢直接侧过脸,内心踌躇着。刘北山没想到是跳楼,但也没过多惊奇。

    “我看见警车了。”见他回话,女生趁机说下去:“你没看见尸体吧?好恐怖,人的骨头碎得跟泥一样,吓死我了。”见他不为所动,女生不放弃,压低声音道:“听说她是被人逼死的。”

    刘北山有了反应,微侧过脸:“谁?”女生心中一喜,语气带上点雀跃:“胡小蝶。不过你也不知道吧。”

    他知道。半个月前他照常去校门口等人,因为那晚女生说要大扫除他就迟了出发,抄了近道,他听见有人叫:“胡小蝶?”无意撞破,这一带少有人来,声音落在废弃空地里无比清晰。三两的人站着,蔡留根坐在垒起来的水泥柱上用手电来回照,看不清,只听到巴掌声响起,人影晃动,皮肉摩擦声,有人跌倒。

    “他妈的是胡小蝶吧?!”大概是没有反应,为首者骂了一声艹从上跳下来:“打到出声为止!”

     刘北山啪嗒点了烟往前走,鞋底在碎砾的地面发出“嚓嚓”声,一伙人停下瞪着他。

    “北哥?大驾光临!”手电的光直射他眼睛,“还是又要英雄救美?”

    “只是路过,抄个近道。”没挡那光,脚下逼进几步,抬手扣住对方手腕,几秒僵持后手电被移开。刘北山看着地上仿佛僵死了似的人,前襟和后背的衣服被扯破像被生拔了毛的狗。

    红毛打量着他俩:“北哥有兴趣?”见刘北山不答,“撩开给北哥看看!”最近的人上前粗暴地拨开她脸上的头发。

    “嘁,谁他妈看这个啊?”一阵哄笑,那人会意上前扯裤子,女生颤抖了一下,还勉力拽着衣服。刘北山碾了烟:“走了。”众人盯着他走远,一时不知所以。身影已经暗得看不见了,北山回头:“哎!你知道孙果在找你吧?”

    “他说麻将馆的钱对不上,你串了客人两头拿钱,还有上次在KTV溜冰也是你报的警。”

    “放屁!刘北山狗杂种他妈别以为老子不敢打你!”

    “重要的不是你到底有没有做,是他信不信你做过吧。”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他接起来,喊人的音量刚好让所有人听到,一伙人面面相觑,将信将疑,气焰霎时被灭了八分。

    “艹!刘北山你等着!”猛踹了地上的人几脚,气急败坏地走了。

     他没把这些告诉她: “你刚说谁逼死的?”女生眼神更亮,仿佛在校园里普通的秘密。

    “我告诉你你别跟别人说噢。”说时略凑上去,“听说是魏莱她们干的。前段时间她们还找人…威胁了胡小蝶。”她临时换了说法。

    刘北山回想都对得上,也没什么想问的。女生难得跟他有话愈发说得起劲,有关无关的全盘托出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就到后天为止吧?”走到家楼下,他冷不丁开口,女生一滞,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,不觉慌了:“我钱也过两天就到了。”

    他摇摇头:“我不接了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嫌少的话我可以加。不是说好到高考之前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有说好。”他打断,眼皮都不抬。女生蓦地阴阳怪气:“还是接了别人的?是谁?她给多少我给双倍。”

    连串的问题让他不耐烦,冷笑道:“我不想。”口吻带讽:“而且这一个月你的虚荣心应该也够了吧?”直截了当。

    女生一顿,刺激之下把往日所有对他的害怕恐惧抛之脑后,嘴巴快过脑子:“呵,笑死了,什么虚荣心?就你这穷酸样也配有虚荣心?你都不知道虚荣俩字怎么写吧?”她住了口,撞上直视她的眼神,并不是能剐人皮肉的锐利,反倒平静得诡异。

    他笑了。意识到这一点让她寒毛耸立,捱过煎熬的几秒,他转身离开。女生方察觉到呼吸不畅,手心已经全是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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