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少年的你》败北.
【6】出口
像是一场荒诞的梦到了尾声。
先是魏莱被约谈，然后是罗婷再到徐渺。
班里议论纷纷，陈念接连两天都心不在焉，神情恍惚。被请到警局了、调查取证了、家长来闹了。
“勒令退学”“开除学籍”“记入档案”……零零散散的信息传进耳里，不知真假。直到亲眼看着有人来学校把魏莱的东西全部打包带走，“退学”二字才真正有了实感，历时一个月的提心吊胆反复煎熬终于有了结果，陈念突然头脑发懵。
只过了一天，陈念就彻底适应了这种如释重负的状态，并热烈地爱上了它。平日里懒得打理的刘海，如今也有了心思把它梳得柔顺。身边的一切都那么崭新，荧屏上刺目猩红的倒计时，变得那么耀眼又焕发生机。
李想偶尔回头，都能看到少女脸上灿烂温和的笑。她第一次发现化学老师讲的烂梗原来也还可以。
“晚上不答疑了？”看见陈念一打铃就赶着收拾书包，李想问她。
“嗯！今天妈妈回来。”陈念掩饰不住的雀跃。
“阿姨知道你这次模拟成绩肯定很开心。”
一句话提醒了陈念，她立刻把塞在书桌里的成绩单找出来放进书包，冲他摆摆手：“明天见！”
路上想起妈妈爱吃小面，特绕了路去另一家店买。老字号的小铺面，排起不短的队伍。
陈念等得无聊，随眼一望，都觉得自己脑子出现幻觉。想撇开眼，晶状体非逼着对焦，看清她被单车蹍了脚，单手扶着罗婷疼得想发火。
她抬头正对十米开外的陈念，被发现了反而徒增报复的乐趣。玩味她的表情，欣赏僵在原地的肢体，并不着急上前。
还是那个熟悉的眼神，同样的冷笑。阴影一直在笼罩，鬼魅一般如影随形。
四月的某个下午，陈念只知道机械地往前跑，只有往前跑，人群逐渐揉成一团，城市仿佛只是个虚影。无数的问题在她的脑子里炸开。
为什么？为什么？为什么还要跑？不是说好以后都不用躲了，不是说好一切都会解决？为什么？到底为什么自己还要像条狗一样跑？
陈念抹了把脸，惊骇地发现自己的腿开始抬不动了，身体却还在往前倾，书包勒得她肩骨生疼，压迫着心脏，那剧烈的喘息声是自己的。很多瞬间她都觉得自己要倒下了，已经做好倒下的准备了，她忽然张开嘴巴，对那遥远模糊的人像。
“刘北山！”
声嘶力竭的喊，引得路人侧目。
冷不防听到有人吼自己，刘北山还以为谁大马路上就要寻仇，回头就看到她，一时忘了反应。她大概并不知道自己吸引了多少注意，喊得那么急切，仿佛下一秒他就消失了一样。她直愣愣地朝自己走来，眼睛只是看着他，像要把他望穿似的注视他。
他怔在原地。
赖子表情微妙，打口哨，吹不出来只发出几下嘘嘘声。
她穿过周遭一切，径直走到他跟前。刘北山这才发现她满头是汗，脸色青白，第一反应就是蔡留根找她麻烦，四下环顾了一周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。只好耐着性子等她能开口说话。
“上次你帮我修手机，钱忘了还你。”她声音沙哑，尾音颤抖。
他眉头一皱，语气生硬：“不用了。”
“要的。”她费力地想把书包拽到胸前来，拉开拉链。
“我说了不用了。”像被鬼追着跑了一路就为跟他说这？
“要的，我不喜欢欠人人情。”她固执地往里掏，嘴巴哆哆嗦嗦。刘北山一阵烦躁，也是明知不对劲，一把摁住她的书包：“我说了不要你听不懂吗？”她小小地抖了一下。他马上抽回手，却被她轻轻拉住。
“能麻烦你送我到家门口吗？”近乎低喃，但还是听得清清楚楚。果然！妈的果然！
上下扫视一通，看不出来有外伤，再一次往她来的路上找寻，还是一无所获。她慢慢松开自己，像在用鼻子说话：“麻烦你。”
他看着她的头顶，好像是第一次在他面前低头。哪怕那天晚上他拦她，她也还是梗直了脖子，大着胆子呛他。
不动声色地替她把书包拉好，发觉这书包沉得跟砖一样，干脆从她肩上摘下来自己背上。
“你自己先走吧，我送送她。”赖子心领神会，马上点头。
他率先迈步，示意她。陈念心力交瘁，某一刻真想原地躺下，看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。
她走得很慢，他只能频频回头，一边讶异她竟然背着书包跑了这么远，奇迹的还没被追上！看起来瘦瘦小小的，犟起来跟石头一样。也是那么巧，对完账出来就撞见她，还是被她叫住。
回家的路好长好长。他始终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，保持两米距离，遇到岔路口也不犹疑，陈念迟钝地发觉，自己完全没有顾虑任由他带着走。他走得驾轻就熟，是不是回家的路她也没认。
陈念一下发晕，突然阵阵反胃。她停住，两手撑着膝盖，最终还是蹲了下去，他的手悬在半空，等她缓过去了才扶她起身。
走到膝盖发软，一段楼梯许久下不去。陈念见他像陪小孩学走一样，一阶一阶地往下挪，不得一阵自恼，。刘北山看不下去，低声地：“要不你牵着我走吧，你这腿细得跟牙签差不多再给摔了。”
陈念还想逞强，可又实在敌不住累，继续这么磨蹭下去要走到什么时候，一面也真的怕摔。这该死的山城，没几段路是平整的。
握着他的手走了几步，仍觉得使不上力，他干脆伸出整条手臂，稳稳当当地接住她移过来的重心，一步步带她往下走。
陈念倚上去，半边身子被撑起来，除了有体温，别的都跟栏杆无异，甚至还匹配她的身高，瞬间轻松不少。注意力分散，也不觉脚下打漂。她一放松，他就得全神贯注，右手在身侧时刻准备拦，等踏上平地，额角后背都是汗。
路灯都亮了他们才回到熟悉的楼梯口。
“我送你上去吧。”
陈念摇摇头，一定要接过书包：“今天谢谢你。”
“就当我们扯平了。”
陈念扯起嘴角，再次说了一声谢谢，独自上了台阶。已经消失了好一会儿，抬头望着窗台，这个方向只能看到一片的防盗栏。
他又多管闲事了。就停顿那么一秒，就看见穿着白衣缩回墙后的人，是个女生，刘北山第一反应是李威，不能确定，没时间去想，又瞄了一眼窗台，往反方向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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