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翁垂钓一头鲸

《少年的你》败北.

【8】撩拨

  “小北!有人找!” 刘北山压低了背,倾身俯在球桌上,不断在球面寻找角度,目光水平拉出一条直线,手腕发力,两球相撞,黑八碰岸向前滚动,最终缓慢擦着洞口停下。

  他握着球杆走出来,向下一探,颇为意外,这个时间显然该坐在教室听课。

  陈念感受到上方的目光,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,不到十秒她就站在他面前。心里想着速战速决,真要讲时又忐忑。

  刘北山放下球杆,她的手揪着裤腿:“你怎么找来了。”

  “我去上次修手机的地方问了,跑了几个地方。”她舔了下嘴巴,显然紧张。

  有时侯都分不清哪个才是她。一时胆大包天,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;一时又顾虑重重,明明就很怕还要强装镇定。一开始就想和他撇清关系,连名字都不愿意告诉他,没过多久又像完全信任他,呆头鹅一样傻傻地跟他走。现在,站得远远的,随时准备落跑。

  思绪间陈念打开书包,从最底下掏出一个布袋,走到台球桌前拉开拉链,倒出里面各色纸币,不用数也知道没有多少。他奇怪地看着那个枕头套,小小的给小孩儿用的。她还在往外掏,又拿出一个小束口袋,拉开绳子倒出一小堆硬币。她把所有的聚在一起,往他这边推了推。

  刘北山面无表情,默不作声更为煎熬,陈念一咬牙,摸到隔层里的钱包。

  “这什么?”

  她如鲠在喉,目光完全不敢接触他。

  “我想,让你能不能送我上下学,就到高考结束,我知道钱不够但我现在只有这么多了,高考完差多少我会还你的,或者等我妈妈下次回来我想办法……”女生结巴地,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。

  “我为什么要做这个。”

  陈念心一凉,横着那一丝渺茫:“我听说你以前也……”

  “听谁说。”

  她愣住,怎么知道听谁说,搜肠刮肚,人脸她都记不清了,那场对话的内容她都无从深究。她也是疯了,病急了什么偏方都敢试,他说过哪些话也记得清清楚楚:“你不是说你收保护费的?”

  刘北山侧着头,状似无意:“我说过吗?”

  她一下抬头,都还没有撩拨眼睛圆了一圈。他弯起嘴角,她再次垂下头,低声道:“你明明就说过……你还说欠我人情要帮我揍个人。”

  刘北山笑意更浓,眉目疏朗,轻和地:“我也记得我说过咱们扯平了。”

  “所以这次我不就拿钱了嘛!”又急。

  刘北山侧过脸,手背抵着上唇,嘴部反复活动才恢复表情。

  陈念自知不是求人的态度,奇怪地自己也算很少发脾气,再难听的话也不是没听过,怎么唯独这个鬼说什么都能挑起火,郁闷地不吭声。

  “你连真名都不肯告诉我,你就敢信我,你就不怕我拿了你这几块钱就把你丢出去?收保护费换个说法就是抢钱你不知道?”

  陈念错愕,脑子飞速运转,悟过来就是被识破的尴尬,正要解释,脱口却是一句:“也不止几块钱。”

  北山一时语塞,挠挠耳根,他都不知道这么长的话重点在这。好学生的脑回路是不是就比较特别。

  陈念眼睛一转,紧接道:“不过你怎么知道的?”

  他看着她的眼睛,闪着好奇呢还。长的机灵聪明,实际上是塑料水瓶,装的矿泉水。

  “现在知道了。”

  ?

  见她又要相信,刘北山才道:“你妈妈不是叫周蕾吗,给自己女儿取同一个字的应该很少吧。编也不动脑子。”

  ……编的为什么要动脑子。

  见她呆住,刘北山无言,不是吧真在想有没有取同一个字的?

  “喂,今天星期三你不上课?”

  陈念幡然醒悟自己就请了一个上午的假,要赶在午休结束之前回校。

  “那你说要多少。”

  “你这零头都不够。”

  “我会还你。”

  “你们家收保护费赊账的?”他堵得她说不出话,好整以暇地看着她。

  不理会他嘴边意味不明的笑容,陈念吸气道:“我可以打欠条。”

  “欠条有什么用,你考完了卷铺盖一跑我上哪找。”

  见他执意如此,陈念明白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,手指抠着裤线。

  “不过我知道你不敢……”她听了立刻想接话,“你知道我们这欠钱不还是什么后果吧?”陈念马上点头:“所以我绝对……”

  “还有个办法,”她的心一上一下,完全败下阵来让他牵着走。“你知道有种东西叫高利贷吧?”他已经换了个说法,谁知还跟吓了猫似的毛根根竖起,嘴巴张开半天吐不出一个字,惊恐地不晓得要怎么拒绝。

  荒唐绝不可能!高利贷=永远还不上=卖掉小命=断手断脚横尸街头。

  “我不要的!我不借高利贷,欠的钱只能是欠的不算高利贷你不能单方面就说是高利贷,我欠你的跟借你的是两码事!”这个时候她还能玩文字游戏,厘清欠和借的区别,刘北山并不觉得两者有太大不同。

  陈念嘴巴比脑子快:“你也不能说先不用给当借我的以后再还我不会答应的!”

  刘北山听得费劲,从没试过跟谁说话这么费脑子。本意就是逗她,她叭叭叭说了一通把他也绕进去,稀里糊涂地跟着她转。他什么时候说要她还又当作借的,这些跟现在有个毛关系?

  陈念见他缄默,后知后觉万不该跟道上的人讲道理,古惑仔里说了“有什么资格谈条件”,遂又蔫了气,声若蚊蝇:“除了这个,其他都好商量……”

  ……他算清楚了,这丫头变花脸的,性子随机不定。

  “真的都好商量?”

  也不是……

  果不然皱起鼻子,十分勉强却不好表露。他再往前凑,她抿紧嘴巴,眼帘低垂,嘴角都起了褶。     脸真小,是没晒过太阳吗这么白,领子也没扣好,脖子细得跟啥似的脑袋瓜居然没掉,稍微戳一戳能留下手指印。

  她不敢看自己,偏不断地探前低头迫近,她咬定牙关,身板挺得笔直,两拳紧握硬邦邦地杵在身侧,就等着急眼了给他一榔头。

  “哈啊!”他冷不丁出声吓她,如他所料她身子猛地一颤,手臂过了电般一抖,应激地抬高随即又落下。无聊的把戏,意外的乐趣。

  “行了,你可以走了。”他把钱塞回枕头套里。陈念抹了抹脖子,摸不着头脑。

  “还愣着干嘛?你不上课了?”小北把束口袋的绳子拉紧打了个结,“还想跟我聊天啊?”

  “那你答应了?”陈念还有点状况外。

  “嗯。”她眨眨眼睛,松弛了不少。

  “钱你拿回去。”

  她摆摆手:“不行。”他一个眼神:“你这点零碎够干嘛的?你晚上睡觉睡枕芯啊?”说着他又想笑,带着小雏菊图案的枕套,亏她想得出来把钱藏这,嫌钱脏,还包了一个塑料袋。

  陈念依然坚持:“零碎也先拿着。而且我不拿这个睡觉的。”

  拗不过她。要走了,她不放心地补充:“那个要从今天开始……”北山点头。

  “我今天答疑,可能要到八点半……”

  “知道了,我会准时。”他应允。

  陈念没有要交代的了,卸下担子转身离开。

  刘北山目光落在桌上的枕套,拿在手里轻轻的没有重量,里里外外都被认真搓洗过,布料被洗得发软,旧了但无比洁净,估计每晚都小心地收在被子里。

  “啊,”她突然折返,刘北山下意识往身后一藏。没注意他的异样,陈念清脆地:“我叫陈念,耳东陈,念想的念,想念的念……这次是真名。”

  他愣了一下,微微颔首:“知道了。”

  噔噔噔下楼了,刘北山扶着栏杆向下望,她几步走到门口,左右看了几眼往左拐,重新要去拿球杆,那抹身影又小跑回来往右边去了。 

  他失笑,不断拿滑石摩擦杆头。摇摇头,新一轮开球,主球打滑滴溜溜转了一圈,漏了气似的稍稍碰了下球阵。

  他干咳,面不改色换了球杆。
       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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